【悲傷的力量】他們經過流淚谷〈匿名者的來信〉

《悲傷的力量》攝影分享會的起頭,只是一股莫名而來的想法,這些年來的經歷將它重新整理並訴說,我確定著…這世界的各個角落,散落著那些人,曾與我有著相似境遇的人。重新整理,是讓自己徹底走過的最後一躍;訴說,是相信這能讓他們帶來力量,或至少感覺不再孤單。

同樣的,這封匿名的來信,也正延伸並加深著這力量,以及提醒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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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來自匿名者的來信

以此篇回饋給一個陌生人,朋友的朋友(攝影師)。感謝神帶來的療癒與溫柔,真誠與感動。

之前朋友分享的「悲傷的力量攝影會」部分內容,因為心中獲得暖暖的感動與療癒,想要寫些回饋給那位勇敢的演講者,但遲遲沒有下筆,有些經歷勾起許多回憶,連感受也類似,彷彿回到那些景況與感受裡,講不出話來,不知道該怎麼寫,有時講很多話是為了解釋給誤解誤會的人聽,相似的同類不需言語也能理解。

那時有同學問怎麼不回家,父母難道不會擔心嗎?對方一問我,就知道他是好意但缺乏痛苦的人生經歷,無法理解我的處境與感受,當時原生家庭有他們的風暴,我還必須居中協調,但對無法同理又關心的人是說不出口且無力說出口的。記得某次處理完回台中坐在租屋處旁的公園,孤單無助地大哭,覺得自己往前沒有路往後不得安歇,我可以去哪裡?去哪裡都沒有用。什麼是一碰就痛的心情,眼淚像水龍頭一樣不自覺流,天天幾乎是獨處,靠在包著外套的椅子當肩膀依靠那樣哭,第一次感到自己脆弱得不能動彈的滋味,當下不知道那叫做脆弱,現在看第一年與第二年的照片,同一張臉卻是連笑都好苦好像病人的樣子,也是,當時確實也病了一場,有一次連自己發燒了也不知道,麵攤老闆給我舒跑,說小姐妳看起來快昏倒了。一個人飄著。


其實誰也安慰不了我,有沒有人在也無所謂,也不知道自己在幹嘛。最好的朋友人在台北,但最一開始的三四個月,她幾乎天天打電話來,幾年後她回憶起那三四個月,她說她當時很擔心很害怕我會出事,因為我那段期間幾乎在跳針,而且我現在怎麼想也想不起來那幾個月電話裡我說過什麼,大概像是瘋了,但她還記得,無論未來如何,我知道自己永遠會把這位朋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。(狀況這麼差還能夾在家人的風暴裡,現在會心疼自己,會有界線。)家人在忙,朋友也很忙,我的個性也不可能一直麻煩他人,尤其他們沒有人有遭遇跟我一樣受傷的經歷(當然我也希望不要遇到),甚至是新婚中,所以當時籠照在痛苦中的我,感覺非常孤單,但也不在乎孤不孤單了,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是需要幫助的。後來一個朋友邀請我參加教會小組的中秋節活動,跟那位攝影師一樣原本是佛教徒,反正這麼慘了,不會更衰了,也沒啥好損失的,去吃吃飯也沒差,就去了。從痛罵上帝到感謝上帝,從哭著跟他說「祢欠的要還我」到跟祂撒嬌,真心地感謝神,謝謝祂無時無刻都在。

經歷那些悲傷,後來有牧師推薦「當好人遇上壞事」那本書與書中有相同的體會,心受傷的時候,要慎選傾聽的人,傾聽的人最好曾經有陪伴與療癒過自己的傷的經驗,能善待自己的人,通常較能夠善待他人,這是經歷許多不能理解與安慰我的人所累積的心得,避免造成自己被二度傷害,多數人欠缺陪伴與理解他人悲傷的能力,包括我自己也還很有進步空間。因為不知如何面對悲傷,加上每個人有自己的問題要處理,會容易不耐煩、想要趕緊結束脫離這場面,無法負擔他人的痛苦。學習陪伴與理解他人悲傷的能力,要先從陪伴與理解自己的悲傷開始。走過那一段,當時我的心是破碎的,怎麼碰都會痛,而我遇到的人幾乎會給建議,在此沒有責怪的意思,但要講實話,某些建議還真是殘忍至極,比方「別人沒有義務同情妳」,對傷心的人說這句話是在補刀,他不會因此化悲憤為力量,起碼我不會,只會把這句話記住罷了,更痛而已。所以,親身體驗之後我懂了一點點如何溫柔對待他人與自己,許多言詞是二度傷害,一刀刀刺在心裡,而痛似乎長出一點點同理的能力,會產生與哀哭者同哀哭的心意。

關於理解,能夠理解悲傷的感受,是最好的療癒,讓對方感受到不是只有他獨自一人,而是還有許多生命在不同時空經歷相同感受,是我聽到悲傷的力量攝影會的分享所得到的感動。只是對沒有類似經歷或感受的人,不會期待他們的理解,我明白不能理解是正常的。其次是陪伴,面對傷心的人,當你不能理解時,不用特別講出激勵他往前走的話語,只要在愛裡安靜地聽、適時地給予回應,讓他知道他倒下的時刻有你會在,安心安全感的陪伴就夠了。愛才能包裹傷口慢慢癒合,而催促是沒有意義的。時間是掌握在上帝的手裡,那是上帝與當事人的事情。雖然體會到這些,但也必須坦承至今我陪伴自己的悲傷與陪伴他人的悲傷時,能力依然不足。不過至少我不會本著善意講出苛刻的言詞來,不會安慰人也不要加重受苦者的心理負擔。

這幾年徹底地跟自己在一起,體會到獨處與愛自己是一輩子做不完的功課,走到谷底,除了是神的起頭,也是從傷心痛苦中不斷質疑、反省自己的問題,然後一點一滴找回對自己的愛與信任。獨處是不容易的,獨處或與他人相處時會浮現的自責、自憐、自我批判、後悔、遺憾、怨恨、憤怒、沮喪…滿滿的負面能量侵襲,與愛、寬容、接納、溫暖、同理、慈悲、肯定….正能量像是相互牽制平衡一般交戰。他人否定我了傷害我了,我還要苦苦折磨自己千萬次,才能明白愛自己有多重要,是不是很蠢?總之傻傻的。但愛自己無法以邏輯思考的,是要把雜音關掉,用心去感受自己的痛,去跟自己說對不起,去心疼自己說我愛妳。我知道自己內心的悲傷與憤怒還有許多尚待面對,有些壓抑得很深還未知,但我相信從破碎開始慢慢長出的力量會越來越堅定,並永遠同在。

「他們經過流淚谷,叫這谷變為泉源之地;並有秋雨之福蓋滿了全谷。」(詩篇84:6)

By 匿名者 2017.12.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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